《懂懂骑山东》–滨州市阳信县

我对滨州很熟悉。

朋友多。

乃至，在那骑行时整天醉生梦死。

骑下面县城，几乎全是敷衍模式。

我对滨州的熟悉，可追溯到20年前读书时，滨州同学多。

我第一次接触到达官贵人这个圈子，也是滨州系的。

否则，我咋可能跟茶壶哥吃过饭呢？

当时，他还只是邹平县长。

我怎么接触到这个圈子的呢？

我在青岛生活时，爱爬山。当时有8万韩国人在青岛生活。

我认识了一群超级爱爬崂山的韩国人。

他们在青岛即墨有NIKE鞋厂，主事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欧巴，哈佛大学毕业的，算是家族代表。跟我关系很好的韩国大姐是副手，50多岁。

这些在中国投资的韩企，其幕后大BOSS多是韩国的大家族。

很自然，山东省内，各地的领导，会纷纷前来拜访。

目的是招商引资。

我跟欧巴们爬山最频繁的日子，就是滨州人公关欧巴最密集的一段时间。欧巴们在爬山，他们去崂山水库设宴等待。

我也能蹭吃蹭喝。

当时韩国人要在山东设一个飞行员训练基地，滨州想上这个项目，理由是盐碱地丰富，价格便宜，我记得是9块钱一亩。

最终，这个项目有没有谈成我不确定。

但是，另外一个项目谈成了，那就是劳务输出，一分为二。

一是，把技工输送到韩国。过去中国人去韩国打工多是偷渡，但走政府手续才是正规渠道。当时我和滨州人还一起去做了商务考察，韩国负责对接的是劳动部门的一个部长，级别很高。

二是，把劳工送到山东的韩资企业。

都是劳务输出。之后没几年，出国劳务如雨后春笋，但是，多是代理，真正的源头都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那个年代，认识个领导，真的赚老钱了……

通过欧巴，我接触过不少当时滨州有头有脸的企业家，因为他们动不动搞韩国商务考察，坐邮轮去。有个朋友在船上赢了4万多块钱，他们滨州有个说法，赌钱不能带回家，于是请大家去唱卡拉OK。韩国的小姐姐真的跟洋娃娃似的，不动你以为是假的。

那个年代，滨州企业家就有开奔驰S级AMG的，全国只有七八辆。为了开好这个车，车主还去北京花5万参加了驾驶训练营。

这个群体里，也有落马人员。

当时我年龄比较小，他们对我没有提防，觉得我可能是韩国人的翻译。他们闲聊时，说到了一点，队伍中一位白头发的儒雅男，因为负责处理了阳信事件，被撤职了。

但是，整个人依然很有威望，坐在C位区。

很有气场。

事件大体经过是滨州那边两个民族打起来了，出了人命，回族同胞接着打电话摇人，河北、山西、宁夏回族同胞坐车往山东赶。

儒雅男下令设卡，谁敢往前一步，直接……

应该也是持有尚方宝剑。

这个事曾经入选年度十大新闻，2000年12月8日发生的。

发生在哪？

阳信县。

滨州光出这种背锅侠。我骑行山东打卡各区县的灵感，也来自于滨州另外一位背锅侠，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撤职了。民间说法是他在企业家群体里威望很高，大家不断的资助他，从而衣食无忧，整天在外面游荡，打卡中国各区县，在每个区县政府门口自拍一张，发朋友圈。

当时是农历八月初，我去滨州拉月饼回来发福利，一听这个事觉得有意思，值得这么一干。

于是，就有了骑行山东计划！

我在滨州骑的敷衍除了醉生梦死外，还有两个原因：

第一、滨州下面几个县，除了邹平外，没有像样的酒店。

第二、疫情有些紧张，县城很容易一刀切。

于是，我采取的策略是住滨州主城区，每天货拉拉到下面县城，再骑回滨州。我在滨州同一家酒店住了七天，走的时候，保安都不舍得我走了，有感情了。

我动不动喝多了酒，把自行车忘酒店门口了，他就帮我收起来。

我没空做攻略，只能联系当地朋友帮我做向导。

阳信我有个师妹。

中文系的。

小宋妹妹。我们是师范院校，中文属于教育专业，她又是公费师范生，必须回滨州工作，还不能回主城区，只能去下面扶贫。

我们约见在了翠岛湖。

正好这里有做核酸的，我们俩一起排队做核酸，聊了半天。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选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她说，当时滨州只有五个名额，无棣两个，沾化两个，阳信一个，无棣是高中，沾化和阳信是初中。我妈总是说，闺女家别走太远了，就选了阳信，不过只能去阳信乡下初中。

我问，来回跑？

她说，现在是来回跑，过去是住校。我分配过去的时候，学校全是平房，墙也很矮，门卫大爷跟我说，你千万别来这里，全学校可能就你一个人住校，就咱爷俩不够吓人的。前两年电影里面不是有句台词嘛：你守护世界我守护你。看到这句话，我就想起了刚参加工作时，大爷蒸了包子都送我两个，我买了水果也分给他一些。

我说，你退休工资高。

她说，比县城里的高一些，有乡镇补贴。

我说，我们那边乡镇的老师，退休能到八九千。

她说，要评上高级才行。

我说，对你而言是小菜。

她说，还好吧。

毕竟，她有绝对的学历优势。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刷到博士，至少在职研究生肯定是念过了，毕竟是曲阜师范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是标配。

做完核酸，找地方坐坐吧。

发现，翠岛湖公园里有个电视塔，电视塔下面有个八马茶业。

这个位置真的牛。

县长太太开的？

我骑山东这一圈，觉得蜜雪冰城是最耀眼的，密度高，又霸占各区县步行街C位。其它大一点比较出彩的业务，我觉得就是八马茶业，也多选在了黄金位置，招牌足够大。

没开门，那我们就坐湖边聊一会吧。

我问，现在这边农田是不是还很便宜？

她说，也不便宜了，好几百一亩。

我说，之前都是盐碱地。

她说，现在好多了，过去的阳信是全国最穷的地方，没有山，没有水，周围没有大城市，又多是盐碱地，交通又闭塞，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均收入位列全国倒数第一，全县都吃救济粮。

我问，现在有铁路了没？

她说，有了，快十年了。（2015年9月28日，滨州火车站和阳信火车站正式启用，山东省唯一一个不通客运铁路的市驻地城市，结束了没有客运火车的历史！）

小宋妹妹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她所在的乡镇看看。

我不想去。

她还要给孩子上网课，我也要开始骑行，就告辞了。

小宋妹妹身上已经有现代气息了，虽然在乡镇工作，但是不土。我在阳谷骑车时，跟过一辆电动车，是张秋镇的老师，年龄跟我差不多，她从城里回乡镇，给孩子买的肯德基。她的打扮，身上的味道，都有一股农村气息。

小宋身上没有。

挺好。

大学时，她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娘嫌我不会纳鞋底，以后怎么找婆家？

她喊我去她所在的乡镇，是想让我看看杨永福劳动过的地方。当年，杨永福从苏联留学回来，国家正在发布《中国土地法大纲》。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杨永福需要补上“劳动大学”的课，那自然要到全国最穷的地方去，于是来到阳信，住在张家集村张元林家，参与到了轰轰烈烈的土改工作中。

张元林大爷家特别简陋，杨永福同志和当地人民群众同甘共苦，打成一片，“睡农民的土炕干一样的农活儿”。

杨永福是谁？

是个化名！

现在，这个地方建了纪念馆，是个红色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之所以没去，是觉得疫情期间肯定不开放，另外一来一回，我就骑不回滨州市区了。

我问小宋，阳信产什么？

她说，不锈钢。

依我的直觉，若是阳信真的是钢铁大县的话？

GDP绝对不会只有200来亿。

参考临沂莒南。

我专门研究了一下，发现阳信的不锈钢产业主要是做餐具，属于阳信七大产业集群之一。

阳信回民特别多，这一点，骑行路上就能感受到。

回民多的地方，牛羊肉产业一定发达。

参考莘县的朝城镇。

朝城镇是清真水饺卖全国。

阳信呢？

更厉害，中国第一牛县。人家这个不是吹牛，是实打实的，肉牛年屠宰能力位居全国县级第一。

肉牛这个行业，屠宰产业越成熟，越集约，越赚钱。

举个例子。

在沂水，你去买牛肉，各个部位的价格基本相同。

南方有老板在沂水投资建厂，他喜欢吃牛排，去本地牛肉店买了几次肉，五花腱、吊龙、匙柄、战斧，一个价，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因为他懂牛肉。

宰牛的为什么不分部位卖呢？

太麻烦，分了也没人买。

但是，当屠宰成了产业链时，牛肉就可以无限细分，牛尾骨都可以做成一个细分品类……

那么，一头牛的产值就会变大。

那屠宰产业会不会带动阳信的养牛产业？

养殖与屠宰是相辅相成的。

但是！

养牛场不同于养鸡场。

养鸡场周围一般会配套屠宰场。

养牛场和屠宰场可以不配套，因为活牛可以远程运输，另外牛羊的主产区是牧区，内蒙古、新疆、青海。

阳信屠宰的牛，并非全来自于阳信本地，核心是牧区的牛。

为什么？

因为，内地养殖成本高。

现在，一般屠宰场会控制两端。

一方面，培育良种，然后放种给牧区农民。

一方面，定向收购。

所以，我们能在阳信看到不少种牛基地，负责做杂交培育的。除了种牛基地外，另外一些基地是用来做概念、做表演的。

看两个新闻：

A，通过对鲁西黄牛和渤海黑牛进行品种改良提纯复壮，把大麦、玉米、大豆做成熟食，制成颗粒进行饲喂，让牛听音、喝啤酒、做按摩、睡软床、吹风扇，营造健康福利环境，开辟肉牛规模化高效养殖新路径。企业还建立了种养加肥一体化的区域高效生态循环产业链，是国家牛肉加工技术研发专业中心、省级企业技术中心、省级工程实验室，也是第一批进入国家物联网农业科技园区的示范企业。

B，我们还率先打造了国内第一个5G牧场，实现了肉牛全生命周期的数字化管理，从它的父系、母系一直到加工成产品，都可以通过数据平台进行查询，让客户吃的更放心。

A新闻里养出的一头牛，卖多少钱？

20万！

局部牛肉到了1500块钱一斤。你会买吗？

我不会！

牛肉的价格排行是这样的，进口牛肉最便宜，其次是国内牧区牛肉，再其次是家养老黄牛……

我们吃的健身牛肉，多是进口牛肉。

纤维粗，牛肉味要差。

市面牛肉卖40元的时候，进口牛肉只有30元左右，牛肩肉更便宜。山东有家非常火的牛肉汤店，一天3000碗，这个牛肉汤就一大核心竞争力，肉多，其用的就是牛肩肉。

这个春节，我们村自己杀的牛肉，37元一斤。

这个牛是哪的？

从内蒙古拉来的。他是个职业牛贩子，从内蒙古贩牛过来，然后再赶集卖到农户家，偶尔也屠宰。

阳信，也是屠宰全国的牛。

那怎么做品牌？

就是控制种牛，通过牛的品种、饲料来调整牛肉口感，从而提升品牌竞争力。

最初是什么牛都屠宰，到后来只定向屠宰自己的牛。

如果一个人，很有情怀，例如在沂水，他只屠宰老黄牛，也不掺水，只做口碑，能否做起来？

有人正在实践中……

目前的战绩？

半年40万。

是亏！

在价格面前，情怀不当饭吃。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现在的中产阶层刚实现了鸡鸭鹅和猪肉的蛋白质自由，但是牛肉自由还很遥远。整个蛋白质系列都属于朝阳产业，看看养鸡行业这些年的蓬勃发展就行了。

牛肉属于更高级的消费。

注水的，进口的，冷冻的，牧场的，水牛的。

大家分不出来。

顶多知道，这是牛肉！

阳信的牛肉产业，绝对越来越好。这个东西一旦形成了产业链，其优势很难被撼动，而且牛肉是一个增量市场。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十几年前，一般是给县长送半扇猪肉。

现在，县城普遍送牛肉。

我整天在牛肉店里玩耍，不夸张的说，在牛肉店能见到县城的所有达官贵人。我最近去了两次遇到了两次大BOSS。

吃牛肉，还是很奢侈的。

而且，正好又赶上了两个政策风，一是扶贫，二是环保。

看两个新闻：

A，“千牛万羊进山东，牛县牛企联内蒙”，加快推进肉牛产业项目建设。知名企业到内蒙科右中旗投资，开展牧草种植、肉牛繁育、屠宰深加工等对接帮扶项目，开创“赊母繁犊、北繁南育”工程，牛市、数字化牧场、科技公司、冷链物流等项目纷纷开张，全旗肉牛存栏量达到26.5万头，同比增加15%，肉牛良种改良率达50%以上。2019年4月，科右中旗顺利脱贫摘帽。

在青海祁连，阳信借箭牛业、福安清真肉类公司与当地野牛沟乡达玉合作社签订了1万亩的草场流转协议，累计调运青海省牦牛藏羊进山东50万头只。这带动当地牦牛藏羊价格上涨，还带动3个省定贫困村1000户养殖户每年户均增收1.5万元。

B，历时一年时间，中广核阳信农村可再生资源综合开发利用项目正式建成投产，将实现牛粪的循环利用，让牛粪实现了从“无从下手的粪”到“价值连城的宝”的华丽转身。10月29日，中广核环保阳信生物天然气项目投产活动在中广核阳信农村可再生资源综合开发利用项目现场举行。

接下来，阳信应该开始全国收购牛粪了。

山东很擅长做政策类的文艺产品。济南传媒公司出品了《牛王》，颂扬“阳信牛县，爱洒祁连”的山东阳信人。电影中藏族少年格桑为找回被装上运牛车的“牛王”，开始了一段祁连到阳信的冒险旅程。

获了金鸡奖提名。

也没少送礼吧？

我不是很喜欢养殖行业，因为人畜共染的疾病太多，例如布病、包虫病，炭疽。我以前写游记时分享过一个观点，出门在外，不要摸任何动物，最高危的是土拨鼠。

阳信的牛肉产业越大，企业的话语权就越大。企业家们又多是政协委员，不断的提议，要打造穆斯林风情小镇……

因为这个事，还上过热搜，是大家想起了20年前的那件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