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懂骑山东——百日百县第4站，淄博市沂源县。

百日百县第4站，淄博市沂源县。

俩大学生被困在了沂南。一是师姐的酒太烈了，二是日照爆发了疫情，只能原地待着，先做两天核酸再说。

那我呢？

我是安全的。因为我看流调轨迹显示，确诊病例是9月2日才从济宁去的日照，我是9月1日去的日照，没有交集的可能性。

何况，我们本地是两天一核酸。

下一站，沂源。

师弟又把大任交给了我，他觉得我做的不错。做调研，核心就是沟通能力，哪是真的，哪是假的，你要会听会判断，社会阅历很重要。

咱毕竟是老油条。

师弟给了我对接人的联系方式。我把电话打过去，一位女士接的，她是农业部门驻乡镇的工作人员，让我去乡镇找她。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乡镇工作人员的那副打扮。

女的土，男油腻。

一见面，还不错。

至少很有气质。一握手，我的直觉是她是体育生，很有力量。年龄跟我相仿，我就直接问她：您是不是学体育的？

她说，是的。

我问，练什么的？

她说，射击。

我说，你不会是杜丽吧？

她说，杜丽能在这里上班嘛？！我跟她是体校同学。

我问，练射击也需要练力量？

她说，当然，因为力量决定稳定性。

我们竟然聊了半天射击。她为什么上体校？不是说她喜欢体育，而是她读小学时成绩就一般，父母觉得不如选体校，能直通中专，中专毕业可以直通公务员。当年他们这些学射击的，多是官二代。

她也是。

不过，不是什么大官。

她父亲是副局长退休，也就是副科。

那我很好奇：杜丽真的很有天赋吗？

她说，咱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认为没有。因为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但是呢，方向不同，她是遇到了一个很想出成绩的教练，带着她四处打比赛，而我们呢，就是为了混毕业，没有想过要打职业比赛。就这么点差别。

从她跟杜丽是同学，我可以推断出，她应该比我大一两岁。

衣品不错。

白色圆领T恤，休闲西装，既时尚又职业，很得体，而且圆领T恤给人很SEXY的感觉。

她问我，是不是经常来沂源？

我说，还好吧，应该这么说，我比一般的沂源人还熟悉沂源，熟悉城区，熟悉乡村……

为什么？

沂源正好位于沂水到济南的中间，从沂水到沂源一个小时，从沂源到济南一个小时。济南又是我们读者大本营，有些读者说想找我聊聊天，我说那就取折中方案，去沂源，谁先到谁找饭店。

一般都是我先到。

我早到了没事干，就开车围城转。

为什么对乡下熟？

沂源是山东的几何中心，又是山东脊梁，属于山东高地。从东西方向来讲，山东是两边矮中间高。这就是为什么作为黄河下游的山东，鲁东没有发生黄灾的缘故，因为黄河过不了鲁中高地，有洪水要么朝南走江苏，要么朝北走河北。

既然是山东高地，自然也是河流发源地。

例如，沂河就发源于这里。

黄河下游最大的支流叫大汶河，这是一条很奇葩的河，流向是自东向西。其发源地也是沂源。

沂源是高地，峡谷多，弯道多。越野圈、骑行圈都经常在这搞一些难度系数比较高的活动，关键是这里离我家太近了。

我上一次比较认真的骑行，就是从沂源开始骑的。沂河是临沂人的母亲河，我从源头骑到了入海口，全程485公里。

所以，我对沂源是真熟悉，不是假熟悉。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中庄镇，我们所在的位置叫燕崖镇。我问圆领：现在燕子石还好搞吧？

她说，也好弄。

我问，贵不贵？

她说，不贵，过去很少有卖原石的，多是加工成造型再卖。这里为什么叫燕崖？就是因为到处都是燕子石。

我说，之前有朋友送过我一块。

她说，那好好留着。

其实，也没当好东西，还在我结婚时的厨柜上，我们搬家也没有捎到新家，可能没意识到其价值吧。

那，什么是燕子石？

就是三叶虫化石。

淘宝上几十块钱就能买一块……

她问，你在这边有朋友？

我说，她老家是这里的，父母应该还在这里生活，她在淄博工作。她家有果园，每年摘苹果的时候，都会喊我们全家来，给我们把车上装的满满的。

她问，我们沂源苹果好吃吧？

我说，好吃，我觉得更好看。以前我们说红彤彤的苹果，现在哪有红彤彤的苹果？但是沂源的苹果就是红彤彤的，真漂亮。

她说，叫沂源红。

我说，不过，我后来才知道，其实红也是刻意做的，要在下面铺设反光膜。

她说，不是，不是，不铺也红，只是避光区域不够红。

我说，我觉得沂源苹果的特色是个头适中，就是苹果本来的大小。而烟台苹果现在都成西瓜了，越来越大，而且追求的是水多，肉质是比较松的。沂源苹果的口感是比较脆、甜、肉质结实。

她说，你是行家。

我说，不是，只是客观评价。目前全山东而言，烟台苹果占领了整个市场，使其它产区都暗淡失色。沂源苹果属于打不死的小强，能有个属于自己的招牌，有自己的粉丝客户。其实我们那边也是苹果主产区，但连个名字都没有，一斤就是几毛钱……

我卖过水果，做过数据调研。

当时本地有水果储存商要跟我合作，红富士9毛钱一斤，我记得我写过一篇文章，未来的水果是什么走势？

就是产地IP虹吸整个市场。

未来，就是烟台苹果+阿克苏苹果。

还有一点，我认为是沂源苹果的一大优势。你若是去沂源看看，他们的苹果多是种在山上、梯田里，接近于原始的山果。

一说沂源的苹果，很多人会立刻想起一个人，杜深忠，《乡村里的中国》里的主人公。他就是沂源人，离我们所在的位置非常近。我去过他家多次，骑自行车去过，骑摩托车去过，开车去过。每次去他都拿出本子来，让人留个名字、职业，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值了。

沂源，真的有这么穷吗？

杜深忠是中庄镇的。中庄在燕崖南边，跟沂水挨着，跟沂水最穷的几个乡镇挨着，属于纯粹的山民，这里真的这么穷。焦波是淄博人，淄博是比较富有的。他要想在淄博找贫困区域，只能从沂源找。因为沂源是最后一个加入淄博的，原先属于临沂，1989年划拨给了淄博。

杜深忠所在的那个区域，有半数老百姓符合扶贫标准。

不是他们不够努力……

就指望那么点果树，能过上什么美好生活？

《乡村里的中国》上映两三年后，我去杜深忠家，发现他家跟当年拍摄时没有区别，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这与地理位置有很大的关系。中庄镇几乎全是山，而燕崖呢？还有平地。燕崖镇的农业经济发展的非常好，因为，他们产大樱桃，跟烟台樱桃齐名的，一年光樱桃产值5个多亿。

农民喜欢种桃种苹果，为什么很少有人种樱桃呢？

这些樱桃基地，多是乡镇里的“大人物”推进的，根源是什么？

樱桃需要六年才有效益。

农民，等不了六年。

我们沂水也有樱桃，多是一些非农民搞的。他们去沂源被当地市场震撼到了，接着回来承包土地种植。本地没有市场怎么办？结出果后每天拉到燕崖大樱桃交易市场上去卖。

当年，某个领导在县城周边有个农业基地要转让给我，其中核心品种就是大樱桃，属于最赚钱的时间段，一年毛收入20万左右。好好的项目为什么不要了？

因为，反腐开始了。这些地都是当地村干部送的，已经有村民写实名举报信了，说老村长搞利益输送，也不是说不要承包费，一亩地一年80块钱，跟白送没任何区别。

我曾经在日记里写过这个事。他还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让我修改一下局部内容，因为容易被联想+猜测，其中说了这么一句：容易被同僚借题发挥！

圆领带我去参观的项目，也是农业项目，就在中庄镇。路上我问了圆领一个问题，这些农业项目为什么要跟科技挂钩？

她说，因为有专项资金扶持，现在最火的三个概念：扶贫、智慧、农业。

我问，需要还不？

她说，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我懂了。

到了，专门装修了一套院子，搞的还不错。墙边摆了数百个啤酒瓶子，还有厨房，关键还有厨师。我推测，这里大概率也是一个政府接待点。

小伙干瘦。

笑起来有些阴，像《天龙八部》里的尹志平。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提前没有沟通好，他问了圆领好几遍，意思是有什么事吗？

搞的我们仿佛是不速之客。

他回房间去换衣服。

我问圆领：你没跟他说？

她说，早上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可能还在睡觉，说知道了……

他的智慧农业，主要是两件事。

第一、现货发布平台，帮果农把供求信息发到互联网上。他自己做了一个网站，一个APP，但是没啥人气，为什么乡亲们还愿意把信息提供给他呢？我是瞬间看明白了，他们是多平台同步发，起作用的往往是其它平台。

第二、苹果期货。

这个小伙姓苏，他不是曲阜师范大学毕业的，他妹妹是。我也就理解了，为什么他对校友来了这么冷漠。

圆领说：苏总在我们几个乡镇，乃至整个沂源县城都是大名人，他车在一个地方一停，马上就有人认出来。

夸张吗？

听起来很夸张。

但是，我知道不夸张。因为带着老百姓炒期货的人，都会遭到类似的神化，尤其是带着农民炒期货的，只要判断准了一两次行情，瞬间封神。苹果期货跟苹果现货关系很小，甚至与供求都没有必然的关系，纯粹是一个资本游戏。几个行业大V的看多或看空，都很容易形成趋势。尤其是参与到一些小的农产品交易平台，他们自己就可以坐庄。

《白老虎》的主人公董刚，就是这么一个角色，擅长分析大蒜行情。农产品有很多小的期货平台，他说做多，大家跟着做多，他说做空，大家跟着做空。整个金乡人真的把他当蒜神看，他出门都不敢开自己的车，会被粉丝们认出来。

不过……

这些老百姓，也最容易反噬。

因为，他们不是合格的投资者，只能接受赢，不能接受输。当董刚带着他们走入新平台时，新平台的其他合伙人黑吃黑，把董刚以及这些人全吃了。

结果是什么？

这家公司是盐城的，当晚，3000铁骑杀到盐城。

全骑摩托车去的。

这里面夸张的故事多了去，我参与过整个庭审过程，陪着《白老虎》的作者赵德发老师一起去的。我也了解整个幕后的创作过程，这就是一部纪实文学。里面的董刚更是洒脱、自信，是魅力四射的。我有个读者，女研究生，因为看了这本书爱上了董刚。她研究生毕业还是处女，等了董刚整整十年，前几天俩人生活在一起了。她是大学老师，他刚放出来。

后面呢？

咱没再关注了，赵德发老师大概率会写续集。

不用扯的更远。沂源我还有个师弟，也是曲阜师范大学的，传媒学院的。在大学时，我就够嚣张的了，他更嚣张。大四那年买了辆陆地巡洋舰，二手的，50万整，军绿色的4700，蛇档版的，关键是，人家是穷小子，农村孩子。

他干什么的？

炒股。

他就是他们班、他们系、他们学院的股神。

他老婆也是他大学同学，跟我关系很好，属于我的死忠粉吧。当然不属于第一偶像，她的第一偶像是他，他老婆跟着我以后，每天健身，每天写作。

他能风流倜傥到什么程度呢？

他不喜欢住在家里，觉得女人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他要去酒店生活，因为可以独立思考。酒店里经常会找姑娘过去，有的是粉丝，有的是同学。

那媳妇生不生气？

生气，但是能接纳。

媳妇唯一关心的细节是：开门时，是你抱的她还是她抱的你。

若是她抱的你。

说明，你心里有我。

到了这个程度，奇葩不？

也不奇葩。

因为绝对崇拜一个人时，会对他的包容超出正常人的理解极限。她偶尔会因为这些问题闹，他就跟她说：我这算好的，人家懂懂会把女朋友领回家，媳妇也不管……

她求证于我。

我说，这夸张了。

他跟她说：你别总是盯着我，你也要有属于自己的世界，甚至谈个恋爱也可以。

她也很认真，愿意听从。

她曾经很认真的问过我：我从来没跟别人谈过恋爱，也没牵过手，我能拿你练练手吗？

我说，你还是找别人吧，因为你找陌生人，你老公不介意，你找我，你老公会介意的，主要是我跟他也是老铁。

当时，他的野心是三年一个亿。

我们属于不同的性格，他属于天生的赌徒，我属于天生的保守派。我看他，有很多的问题。例如本金多来自于同学、老家亲戚朋友的融资，他给他们2分的利息。还有，他们两口子的信用卡、网贷，全上了。

他们也没有买房子，唯一的正资产就是那辆车。

关于后面的事，我就不写了。

我觉得这个小师妹太可惜了，爱的太卑微了。另外，我也理解不了，炒股咋还能当偶像呢？这没啥了不起吧？主要是，这个东西的盖棺定论是需要十年二十年之后才可以评判，初出茅庐不算什么。可能是我是男人的缘故，我压根没GET到他身上有偶像气息。咋还这么迷？！

言归正传。

尹志平要留我们吃饭。

我觉得他只是客套一下，圆领问我：要不要吃完饭再走？

我说，不了，我要去骑车，我后面拉着自行车。

她说，那好。

尹志平送我们出门……

我对他那些酒瓶子很感兴趣，竟然是绿兰莎。我很好奇，现在绿兰莎还产吗？

他说，咋不产？被青岛啤酒收购了。

整个山东，有三个啤酒是很值得介绍的。一是最近两年非常流行的泰山7天，打的鲜啤概念，我每次去爬泰山，都会点上两瓶。现在代理几乎铺设到了山东每个县，全是粉丝经济，建群，搞活动。

酒好喝吗？

我觉得还可以吧。

据大四师姐讲，在鲜啤这个领域，泰山与青岛几乎平分秋色了。

二是银麦啤酒，蒙阴产的。整个临沂人都喜欢喝银麦啤酒，属于前些年在区域市场对青岛啤酒冲击最大的品牌。

后来，被青岛啤酒收购了。

三是绿兰莎，可以理解为淄博人的银麦，其产地就是沂源。我小的时候，我记得小卖部里卖的全是绿兰莎，为什么绿兰莎卖的好？

酒瓶子回收，3毛钱一个。

这就是绝对的杀手锏。

还有一点，绿兰莎的起点非常高，上去就引进了德国生产线、德国技术、澳洲进口的大麦……

绿兰莎能在淄博站稳脚，那可不容易，因为淄博的领导属于自由经济派，不搞地方保护。你们各个啤酒品牌、饮料品牌，谁有本事谁来竞争，百家争鸣，所以整个淄博的酒水市场竞争最激烈。我记得那些年，泰安当地只能买克利策啤酒，2块2一瓶，德州只能买克代尔啤酒，也是2块2，在淄博呢？各啤酒品牌1块5一瓶，喝一赠一。

你说，进口大麦都能成卖点，那我们日常喝的啤酒是啥酿的？

这个问题，不能问。

我只能这么说吧，整个山东啤酒里，今天能用这个标准酿造的，我推荐青岛啤酒的皮尔森，作为口粮酒很不错，性价比也可以，10块钱一瓶。别的？

啤水而已！

我送圆领回乡镇驻地，顺便加了个微信。

她问，要不要请你喝个羊汤？尝尝我们本地的羊汤。

我说，尝过N次了。

她问，如何？

我说，非常好，不过，我觉得沂源口味要比沂水重一些，菜普遍偏咸，羊汤也咸。

告辞了！

我把车子开到了田庄水库管理处，这里也算是沂河的源头。上次我们骑行沂河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还是略有变化的，加上了一个“沂河之源”的石刻，另外堤坝不允许通行了。

今天的骑行还是比较累的，一半全是上坡，一半全是下坡。

上坡，很绝望。

途经一个旅游景点：六一八战备电台。

什么叫战备电台？

就是当原先的电台被炸时，这里可以继续向全省人民播放新闻，为什么选这里？

山东高地嘛，海拔400米。

山东大部分地区海拔都不足50米。

骑了一大圈，累的不想说话了。去沂源县政府打了个卡，真破。原本各地都有新修政府大楼的计划，反腐倡廉后，这些计划就暂时搁置了。有些地方新修了大楼，结果也不敢搬进去，要么成了行政审批中心，要么给了其它机构。

不敢用。

就写这么多吧。